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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的時代,任你呼風喚雲的時刻已經過去,現在的你,只不是過時的代表,毫無存在價值!」
  那張與他相似的面孔,高高在上的大放厥辭,他只有深深的不耐。他記得他並沒有教他說廢話才對啊,對於敵人只要給他一刀,永絕後患,這才是最佳的作法。
  他應該開口,開口給他上最後一堂課嗎?不!已經不需要了!
  他打了個手勢,打斷了開始細數他的「作惡多端」一切過去的演說,好整以暇的整理方才被人粗暴對待的衣服,雖然對待他的那些人已經在他起身的時候身首異處的躺在地上了。
  見血是他最不喜歡的,但是現在好像也不是怪罪那些人弄髒他昂貴地毯的時候。如果是平常的時候,他一定會下令斬首之後再將這些人首級縫回去,然後「完屍鞭屍」。
  但現在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於是他看也不看被人一腳踹下王座、滾在他腳邊哀號求饒的沒用傢伙,他緩緩走向屬於他的王座,但記得剛才已經被人玷辱了,他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所以他就站著說話吧,他剛才發現這樣看人別有一般趣味,那一張張驚恐的面容,這種高度看著那些人的臉,讓他更有種令人啼笑皆非。
  看看那些愚蠢的臉,本來還有些期待他們能有些作為,可是結果卻令人失望透頂!
  枉費他睜隻眼讓他們在暗地裡搞那些小動作,但他們卻給他一場「鬧劇」!
  「拖下去。看了就令人倒胃口!」不理會那些哭天喊地的叫聲,他終於將注意力放在已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弟身上。
  一瞬間有種懷念的感覺,想起了當年那個只會哭、什麼都不會的小鬼頭。
  很天真,但也很愚蠢。
  「是哪裡出了問題?」他似自問又似問人道:「我用了父王教我的同樣方法教了你,但是卻教出了今日的你,你說這是為什麼?」
  「不!你不用回答。」阻止了下頭那欲開口求饒的同胞兄弟,他此刻是一點也不指望能得到什麼好的回答。
  「給了你那麼多機會,你卻只會耍些下毒的小手段……」看著突然驚訝的面容,他不置可否的回應:「是的,我知道毒是你下的,難道你從來沒懷疑為什麼你會這麼順利嗎?算了,看了你今日的表現,我也不指望你會發現。」右手一揮,他斥退所有的死士,清空了地上的死屍後,偌大的宮庭大殿,只留兩名血緣相同的兄弟。
  「也許你會納悶我為什麼不在伊莉莎死後就拿你問罪,我現在就告訴你原因。」身體微微的往前一傾,他注視著那雙相同顏色卻較淡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著:「因為這只不過是將計就計,藉由你的計謀來完成我的測試。」
  「所以說,伊莉莎的死,其實是因為你?」臉上帶著淚痕,此刻說出的話卻異常冷靜。跪在下面的弟弟以同樣的眼回視著自己的親哥哥。
  「沒錯。」毫不猶豫的回答,卻突然心窩一個強烈刺痛,讓他突後失去平衝往前滾下階梯。
  角色突然互換了,失敗者站起身來,讓哥哥倒自己的身旁,用著勝利者的勢態狠狠將他踢到一旁。
  「沒想到你還養著一批死士是我失算了,但是你不要以為一切都還掌握在你的手裡!我說過了,你已經是過去式了,我才是未來了!」用著宣誓的語氣說完這話,他才看向逆轉這一切的最大功臣。
  「我答應你的事我絕對做到!現在,我把殺死伊莉莎的真兇交給你。」走上終於屬於他的王位,他對著突然出現的男子完成承諾,「現在他是你的了!」坐上王位,他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王。
  男子一頭花白的頭髮相當突兀,遠遠一看還以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先生,不過仔細一看卻有著年輕人的體格,更令人驚訝的是臉上還戴著刻著奇怪花紋的木刻面具。
  男子一身純灰色的法師長袍,右手拿著頂端鑲著藍色水晶球的法杖、左手向上端著一尊木刻的小型人偶。
  那木偶全身血紅、胸口的部份被人劃上黑色的花紋,那花紋就如同面具上的花紋是一樣的樣式,再仔細一瞧那木偶面容,與其說它像現在高坐在上頭的男人,更不如說它像倒在地上的他。
  「為什麼要殺她?」面具男子走近,第一句話就是充滿哀傷的質問。
  「你是誰?」即使胸口痛苦難耐,但他還是硬是靠著柱子支撐起來,因為他剛剛才發現他真的非常不喜歡抬著頭看人。
  「為什麼要殺伊莉莎?」又重覆了一遍,面具男子的語氣這次多了難掩的仇恨。
  「你是誰?」面對直撲而來的恨意,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問題。
  「我是誰?」面具下的面容開始扭曲,即使沒人瞧見,但是此時握著法杖的右手往左手一動,一束光線從藍色晶圓體一閃沒入木偶,彷彿注入生命般,讓原本以為是劃上在木偶胸口的那小片黑色花紋,竟然像是有意識般,開始慢慢的伸展開了,然後包覆住木偶的整片胸前。
  在這同時,原本靠在柱子的他也開始痛苦難當,彷彿被無形的東西給束縳住,而且是那種會將人連骨頭都擠碎的痛苦……看來他是被下了咒,而且下咒之人就是眼前的男子。
  「果然當初應該殺了你才對啊……艾德華.達利爾。」流下血絲的嘴角,此刻說出了眼前男子的真面身份。
  「我真正的名字是艾德華.多爾薩克。」艾德華此刻的語氣雖然冷靜,卻帶著比先前更加強烈的恨意,「你應該不記得了吧,我的父親和我的家族在你的命令下被處死了,幾百條的人命,還有我父親的屍骨,依舊高掛在伊達利爾的城牆上……」
  「的確沒有印象。」毫無悔意的說出殘忍的話語,他對於不重要的事一向沒什麼記性的。「不過,你果然該殺,而且是和你的父親和家族一起,是什麼原因讓你活了下來?」他記得他一向都不會留下活口的,因為他知道那只會留下禍根,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但他卻沒有做到,是誰讓他出了錯?
  「一個忠心的僕人為了留下多爾薩克家的最後一條命脈,用自己的兒子充當我而讓我活了下來……我活了來,從來沒有忘記仇恨……直到遇見了伊莉莎……她主動跟我這個因為悲劇而活在痛苦陰影的小孩說話,用她的溫柔與美麗的心包容我,直到我忘卻想報仇卻又無能為力的可悲念頭,但是……到頭來我還是要面對你,殺了我的親人,還有我最愛的人的可恨仇人!」恨意就如同他面具上的花紋,如同黑色的蛇緊緊纏住他的心,並且吞噬!「為什麼要殺她?伊莉莎她愛你,她是真正的愛上了你!你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拋開法杖與木偶,艾德華用盡全身的力量出拳,一拳又一拳充滿恨意的痛擊他的仇人,抓著對方的衣領、抵著柱子不讓對方滑落,即使血已染滿雙手,卻還是發洩似的狂打,然後一手將對方揮倒在地。
  目視著一切的人,因看了場戲而大呼過癮;而出手的當場人看著倒地的仇人沒有報仇的快感,只有深深的哀痛。
  好一會兒,異常的沉重氣氛在大殿上漫延開來,久到任何人都以為地上的人再也爬不起來,直到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撐起身子,他搖搖晃晃地往王位方向走出,每個步伐都很吃力、每一步都染滿血跡,每一次都令人覺得他應該會倒下去,他卻走到平視著王位的地方,然後道:「我的弟弟,你這麼想要的王位我就給你,反正是我不要的東西,你要撿去我也無所謂,只是--」揚起的臉孔即使傷痕累累、血跡班班,卻是露出了從未見過的銳利眼神,「最後一次,我所給你的最後一個忠告,在你繼承王位的那一天,也就是戰爭的開始。」看著那張又驚又嚇的臉孔,他笑了,「你以為只有你想取代我?你錯了!而且錯的厲害。卡加利羅在我手下強大,你以為只有你想要,別人不想嗎?可憐的弟弟,你得到你想要的,也要有能力守的住才行啊!」話說到此,留給願意聽的人,之後,他轉向另一個人。
  「我答應伊莉莎不殺你,我就不殺你。」嘴角的鮮血直流,像是無止盡,「但是你也別想殺了我。」然後像是有預感似的,他往後一倒,就這麼倒在憑空出現的人懷裡。
  禁止的結界產生波動,艾德華在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所設的結界被一股魔力強行進入。
  「摩爾加,你怎麼會傷成這樣!?」一身雪白的法袍就這麼染紅,一張美麗動人的容顏也不經染上了殺意。
  望著最愛的臉龐染血、緊閉雙眼,蓮愛心痛地施起最高級的治癒術。
  可怕的魔力瞬間高漲,竟然讓原本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癒合,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施完這種高級治癒魔法後,竟然不用休息還依舊魔力充沛準備給敵人最致命的一擊!?
  「住手!帶我離開這裡。」即使傷口都看不見了,但是流血過多的摩爾加還是很虛弱,臉色蒼白的嚇人,卻還是不改王者的氣勢下命令。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聽你的話,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一定要殺了他才行!」望著艾德華,蓮愛一雙美麗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眼底的殺機就是朝他而來,因為在為摩爾加治癒時,精通魔法的蓮愛當然不會不明白下在摩爾加身上的詛咒有多厲害,而且足以致命!
  「我不允許任何人殺他。」即使是生命受到威脅的當事人,摩爾加的態度是異常的冷靜。
  「就算妳殺了我也沒用!」艾德華這個時候已經撿起了自己的法杖還有那尊木偶,一點也沒有因蓮愛的出現而有任何的慌張,而他的自信就是來自他的仇恨,他因為仇恨而習得的魔法。
  「如果妳以為這只是原本的『咒殺』,那妳就錯了!」艾德華舉起手中的木偶,然後問:「妳知道這木偶身上的花紋嗎?」
  「那個是……」原本還殺氣騰騰的蓮愛,卻因為這仔細一瞧而殺氣盡退!?
  「不……那是不可能的……」蓮愛望著木偶,然後又望向艾德華的面具,一切的答案都出來了。「你用自己來養咒!?」不會錯的!那種的花紋就是施展的「養咒」的證明!「可是你怎麼可能學會這麼咒術,這應該已經失傳了啊!」
  這就是蓮愛一時沒有發覺的原因,這個失傳的「養咒」,如果不是曾經在一次機緣下得知關於這麼咒術,要不然根本就無從而知。
  「這只能說上天有意要我來制裁這個罪孽深重的罪人!讓我得到了這麼珍貴的咒術。即使代價是沉重的,但是我還是願意承擔一切!」艾德華有那麼一瞬間低垂首,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他又隨即抬頭,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
  「你瘋了,而且瘋的厲害!」蓮愛抱著摩爾加的身子氣到渾身發抖,連摩爾加也安靜下來,「你知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施展『養咒』的確可以讓詛咒增強而且無法可解,就算殺了施咒之人也無法阻止詛咒,但是施咒之人自己也會成為咒的犧牲品!這種咒術會寄宿在施咒者身上,以施咒者的靈魂為食,到最後施咒者就會變成沒有自我的行屍走肉,你知道嗎!?」
  「我知道!但是為了殺他,一切都值得!」艾德華用法杖指著摩爾加,就算他會變成可怕的自己,他也無怨無悔!
  「你知道?」蓮愛激動到連聲音都不受控制的上揚,「那你知道你變成無自我的行屍走肉後,咒會在你身上發什麼樣的事嗎?」
  「我不知道。」艾德華老實回答,對於施咒後的事,除了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外,其他的事他一點也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知道!」蓮愛總算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敢這種幾百年人無人敢施的咒術了,因為他「不知道」!「我告訴你!為什麼這種咒術會失傳?為什麼這種咒術即使有人會也不敢施展?因為這麼種咒術可怕的地方不是它能養出無人能解的咒,而是在養成的咒成功後它會被賦予『生命』!!『生命』你懂不懂啊!它一開始會以施咒者的靈魂為食,等到施咒者的靈魂被它吃光了之後,它就會開始尋找下一個靈魂!」聽到後頭明顯有人跌倒在地的聲音,蓮愛不以為意,只是看著眼前因聽到的事實過於「駭人」而說不出話的笨蛋,然後給笨蛋最後一擊:「它以靈魂為食,找到一個靈魂吃一個,吃完了又會繼續找下一個,想想看,生命因為肉體而有生老病死,這是生命的循環,但是這個『生命』不一樣,它是『咒』,它不會老、更不會生病,當然也不會自然死亡,它的存在就是『不自然』!」蓮愛用一種萬念俱灰的語氣訴說著:「現在,請你告訴我,在你殺死摩爾加、殺死自己後,又要殺死多少無辜的人?那些人可能是老人、可能是小孩,也可能是懷著新生命的孕婦……這些人--」
  「住口--」艾德華拋開雙手的東西,痛苦的抱著頭跪在地上,即使他是一個背負著仇恨的人,但是此刻他也明白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到無法想法他將會背負上多麼深重的罪!「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沒有辦法在明白自己將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而平靜死去。他也不能因為仇恨而真的不顧一切!
  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罪惡之人,他的雙手不曾沾染血腥,但是卻可能有無數無數的人因他而死去,或者說比死還不如!!
  「不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不應該這樣的!!」艾德華瘋狂吶喊,隨即抬起頭絕望地望著蓮愛追問:「妳知道這種咒!妳明白這種咒!那麼妳應該知道解除這一切的方法吧!妳應該知道吧!」
  「不!我不知道!」蓮愛一句話打斷了希望,「當我知道了這種咒的存在,我就和任何一個知道的人一樣,記住它的可怕,忘記它的存在,斷絕它的延續!」
  艾德華就這麼望著蓮愛,就在這個時候,彷彿他還是那個為仇恨而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只是這一次讓他不知所措的是更加令人難以承受的錯誤。
  空氣中傳來強力的震盪,這是有外力在破壞結界所致,但是此刻的艾德華已經無力去維護他所設下的結界,最後,一次衝擊、光華散去,一名黑色盔甲染滿鮮血的騎士踏血往摩爾加與蓮愛的方向走去,然後在摩爾加的面前收劍、單膝跪下。
  「怎麼?」摩爾加問,沒有忽略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的持續打鬥聲。
  「左相帶著一手訓練的精兵,正在跟黑武們纏鬥。」黑武正是摩爾加的死士代號。
  「哼!難怪剛才沒在那群不中用的白痴裡看見他那張老臉,原來他比我想像的還有點腦袋。」摩爾加在拒絕蓮愛的攙扶,自己站起身來,讓蓮愛與黑騎士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後,而他卻望著他跌坐在王位下的不成材弟弟。
  「卡加利羅的王位是傳長、傳幼再傳子。」摩爾加蒼白的臉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提起了卡加利羅的傳統,「上一任的國王傳授王位給這一代的長子我,現在王位到了你手上算是符合傳統,但是……」摩爾加看著黑騎士與蓮愛走至窗戶等待著他,他望了一眼又再度看向臉色慘白的親弟弟,從頭到尾並沒有看向被絕望打敗的艾德華,「外有虎視眈眈的強國,內有野心勃勃的臣子,加百羅.伽里羅蘭,我很期待卡加利羅的『未來』。」
  加百羅望著自己著的親生大哥走向窗口,那一步都是那麼充滿自信,那背影所散發的風彩是他一輩子也學不來的,但是明明現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是有一股被擊倒的挫折感?
  看著從窗口一躍而下的摩爾加,加百羅忍著衝上前的念頭,看著窗外一飛而逝的黑影,他緩緩地從地上爬起,然後走向王位轉身一坐,聽著慢慢遠去的龍嘯,他用雙手摀住雙眼,感受眼前相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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